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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媒体接连披露了几起虐待儿童的事件,其中尤以携程亲子园引起的舆论反响最大,每个人看到视频里的老师把孩子推撞在桌子角、灌芥末、捆绑在椅子上的情景,听到事发后一位母亲被人搀扶着对施害者有气无力的痛斥,都会感到巨大的震撼!到底是多么狠辣的双手和恶毒的心灵,才能对十几个月大的孩子进行如此残忍的戕害?网友们纷纷留言,喊打喊杀的什么都有,甚至有人提出要拿容嬷嬷对付小燕子她们的手段来“扎一扎害孩子的人渣”……当然这些都是激愤之辞,不管心里的气有多大,咱老百姓还是得相信政府、依法办事,不能动用“私刑”。据了解:涉案的三人已经因涉嫌虐待被监护、看护人罪被依法刑事拘留——您看,法治国家,绝不会有人违法而没人“治”的。
可是您肯定不知道,虐童这种事儿,如果发生在清朝,“治”的办法还真有用针往死里扎的。
一、谦谦君子突“变脸”
《醉茶志怪》是晚清学者李庆辰撰写的一部志怪笔记。李庆辰是天津人,字筱筠,别号醉茶子,虽然很有才华,但一生科举不中,加之家道中落,一直过着十分清苦的生活。《醉茶志怪》大约成书于光绪十八年,其中内容多记述发生在天津附近的奇闻轶事,对后人了解当时的风土民情颇具价值。
在书中,李庆辰记述了一起可怕的虐童案件。
有位来自山东的生员,姓陶,在天津葛沽镇上开了个私塾,专收想读书启蒙的幼童。此人一向以谦谦君子示人,对孩子们也和蔼可亲,葛沽镇上很多父母都把孩子送到他的学堂里读书。一段时间以后,有人说看到他“忽购一利刃,朝夕磨砺”,甚至有学生告诉家长“老师把一把刀藏在竹席下面,不时擦拭”的,也没有人往旁的地方想,只觉得他磨刀霍霍可能是用来切菜削果皮。
这一天,事先没有任何征兆,陶老师在学生们都来到课堂上坐定之后,突然把房门反锁,从竹席下面噌地拔出刀来,神情狰狞地说:“我平时悉心教导你们,可是你们却越来越不听话,干脆把你们都杀了吧!”
一群小孩子,见平日里循循善诱的先生突然变了脸,眼珠子外凸,嘴角吐白沫,一副发疯了的样子,都吓得目瞪口呆,动弹不得!陶老师一把拽起课堂上年龄最大的一个学童,“忿欲加刃”,那学童足智多谋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:“老师要杀学生,学生不敢违命,只是家中尚有父母没有辞别,这么的死了,终觉抱憾九泉。请先生准我回家辞别双亲,然后再回到塾中,一听先生所为。”陶老师瞪着眼想了半晌,说:“念在你还懂得孝道的份儿上,姑且放你回去跟父母告别,然后再回来受死!”说完拔下门闩,放这学童出去,然后重新关门上锁,还搬了块大石头把门顶上。
“童子归家诉诸其父”,没想到反而挨了老爸一顿训斥:“好端端的,先生怎么会杀人?八成是你为旷课逃学找的借口,赶紧给我回学堂上课去,不然小心我拿鞭子抽你!”
童子无奈至极,只好跑到把房子租给陶老师开私塾的赵姓富翁那里,一边大哭一边把事情说了一遍:“你要是再不去救人,只怕连你自己那个在私塾里上学的儿子也要没命了!”赵富翁看他不像扯谎,“大惊,乃集众至其塾”。刚到私塾外面,便“隔墙闻童子号泣声甚惨”。众人知道大事不妙,连忙哐哐哐地砸门,但门里面上着闩又顶着石头,哪里那么容易弄开?最后还是有人拿了梯子,从窗户翻了进去,打开了门,室内的情形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!
“见生裸缚一童子,跨其身而剖其股,已露筋骨,声嘶嘶几不能号。其余二三人有惊踣气绝者,有匿诸案下者,匿诸柴后者。”这段话的意思是:一个学童被扒光了衣服,捆在椅子上,陶先生正在用利刃切割他大腿上的肉,已经露出筋骨,惨遭毒手的学童虽然承受着剧痛,但已经奄奄一息,说不出话来。另外几个学童,有的吓昏死过去,有的藏在书桌下面,有的躲在柴堆后面……
众人一拥而上,经过一番搏斗,夺下陶老师那把染满鲜血的尖刀。人们厉声责问他到底和这些学童有什么仇什么怨,为何下此毒手?!陶老师直眉瞪眼地,嘴里兀自念叨:“我这是为了教诲他们,我这是为了教诲他们……”
有人说要把陶老师捆绑起来送官,但赵富翁觉得此君怕是得了失心疯,官府拿疯子也没辙,干脆请他走人完事。
二、铜针扎胸驱“邪魔”
陶老师被送回了山东老家,“至家癫狂益甚”。看到他的疯病日复一日的严重,他的父母十分忧愁,只能把他锁在屋子里,从门洞里供给饮食。陶老师便在屋子里随地便溺,搞得整个陶家臭气熏天,到了年底,他依然“歌笑怒骂无常”,家里为了给他治病,几乎散尽钱财,他却毫无好转的迹象。就在这时,突然来了一位老道,据说会看风水。陶老师的父亲陶翁便将他延请至家,刚一进门,老道便喟然叹曰:“好重的妖气,家中怕是有人有邪魔上身吧?”陶翁连忙跪下,五体投地,急求拯救。老道拗他不过,只好答应了,让陶翁把患病的儿子从房间里放了出来。
陶老师一见道士就喊了起来:“我是奉天命败家的,你少管闲事!”道士说:“适可而止吧,我会劝陶翁改过向善的。”陶先生却一边往楼上跑一边骂骂咧咧,道士火了:“我本来不想出手的,但既然你这么顽固不化,休怪老道狠毒!”说着冲上楼去,取出一根“长两尺许”的铜针,当胸扎向陶先生,陶先生颓然倒地,不省人事。
此情此景,惹得陶翁顿足大哭:“你杀了我的儿子!”道士笑道:“我只是驱除了他体内的妖魔,并没有杀死他。”然后给陶老师包扎伤口,灌下汤药,“生果苏,嘱其调养百日当愈”。
陶翁感到十分惊骇,问道士到底是怎么回事?道士说:“这就是所谓的‘钱龙’在作祟,‘钱龙’是一家的财神,它帮你家致富,可是见你太过贪财吝啬,乡里闹饥荒,你却坐拥厚粮,视死不救,于是附在你儿子身上兴妖作乱,公子的癫疾都是它导致的,不然怎么会无端地残害那些学童,你要不信,去隔壁空屋子里看看,我已经将那妖孽杀死了。”陶翁赶紧让家里的仆人一起去隔壁的空屋,搬开堆置许久的一堆木头,结果发现“有巨蟒长数丈,粗如柱,盘踞而毙”。
从此陶翁痛改前非,“恤邻睦宗,靡善不为”,儿子的病也就慢慢地好了起来。
此一事件,如果按照现代人的理解,倒也没有什么诡异之处,只是从虐童到“除妖”并非一个事件,而是两个事件被人为地“串联”在了一起。陶老师刀割学童,很可能是某种精神疾病发作,而他回到家后,乡里人嫉恨他的父亲在饥荒时不施援手,所以找了个懂医的道士来上门“除妖”,至于那条死掉的蟒蛇,自然是道士事先放在空屋子里面的。
虽然陶先生用刀子切割学生皮肉引起了家长们的愤怒,但是倘若换一种做法,比如用板子把屁股打得皮开肉绽,那么即便是家长看到了,也不会阻拦的。因为在我国古代的私塾教育中,学生读书不用心,是可以用戒尺甚至棍棒“伺候”的。
《清稗类钞》中摘录过一篇上虞陈燧所作的《村塾赋》,把私塾里的真实情状描写得穷形尽相,其中有一句话记录课堂上的场景:“三尺五尺之童,一楹两楹之屋:到小人国中,自侬居长;在蜜蜂窝裹,由我称王。”对付这些顽皮的孩子们,老师自然是不胜其苦,一来辛劳,为了能够督促学童上进,“如持脱锥而凿顽石,如策跛驴而涉高岗”,二来烦闷,每天坐在课堂里听孩子们死记硬背的朗读声,“如蚊蚋之并集于座,如婴孩之群号于野”。既然又累又烦又不懂得什么教育心理学,本着对孩子学习负责的出发点,只能用“打”的方式来鞭策。所以说,私塾里的体罚只能说教育方法错误,跟虐童是两回事,像陶老师那样疯狂的举动只是极其偶然的精神病发作事件,而真正的虐童往往来自亲人和家属。
三、《桑园寄子》能管用?
“齐化门(今朝阳门)南小街住户某甲,系属旗员,素日酗酒、赌钱、吸食鸦片,最可恨者,为虐待胞侄一事。”此人的哥哥原来在外省做官,民国三年,夫妻二人相继呕血而死,估计是感染上了当时流行的肺结核,他们把自己的家产和一个七八岁的儿子,都托付给了在京的弟弟和弟媳,“临终托孤,语不成声,稍有人心者,亦当加意爱护”。谁知弟弟和弟媳两口子竟歹毒非常,表面上,给侄子的一切衣服装饰,与自己的儿子一致,每天上学给的零花钱也一样,“自表观之,一视同仁,毫无薄厚之分,细考其家庭内幕,孰知令人发指”!每当儿子和侄子一起下学时,他们对儿子笑脸相迎,亲爱周至,而对侄子白眼相加,爱理不理。家里有好吃的,“令伊子独食,而令伊侄参观”。侄子寄人篱下,只能忍气吞声,有时候整天都吃不下饭,向隅独泣,日见瘦弱。“某甲夫妇不说亦不劝,揣其心理,盖欲以善法致之死地也!”
这篇文章发表在当时很有影响力的《益世报》上,引起舆论汹汹,很快就有一封匿名信寄给梅蒐,说某甲怎么对待他侄子乃是家事,关你屁事,再要饶舌,小心你的小命云云。梅蒐是老记者、名记者,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匿名信的作者是谁,只轻蔑地一笑。
面对这两起虐童事件,梅蒐想出的应对办法是:“请你听一出《桑园寄子》,当泪潺潺下也!”《桑园寄子》是一出京剧,演的是中原战乱时,邓伯道的弟弟已死,他带着弟媳金氏、儿子邓元和侄子邓方逃难,途中金氏走散,邓元和邓方年纪幼小走不动,邓伯道一个人带不了两个,就把儿子绑在桑树上,带着侄子走了。恰巧金氏路过桑树园,救下了邓元,找到邓伯道,一家团圆……这出剧当然是在激发人们对亲情的眷恋和珍惜,不过指望看一出戏就能改变虐童者的品行,激发其天良,只能说梅蒐一介文人,太过于幼稚和天真了。
检验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志,就是看这个社会怎样对待弱者:老有所养,幼有所依,妇女儿童得到应有的保护,残障人士出行畅通无阻……说真的,这些年国家在宣教方面花了不少力气,硬件配套设施也很跟得上,但照样有老人被保姆殴打、盲道被占据或毁坏以及幼教机构爆出的种种黑幕,从网民的反应来看,绝大部分国人对这些现象都痛恨之至,既然如此,能不能在处罚力度上有所加大,起到应有的震慑力度呢?对那些心地狠毒的施害者,纵然无需用两尺长的铜针扎胸,但若是一味指望通过观赏《桑园寄子》来使他们痛哭流涕、重新做人,那就应了电影中常见的一句台词了:“道歉要是管用,还要法律做什么?!”
(来源:中访在线/作者:呼延云)
责任编辑:文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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